长江、漓江、南渡江,三条河流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荆江、桂林、海南岛,三地人民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从去年盛夏,到今年早春,在他的家乡,他的军营,在他长眠的大堤和永生的江河,人们一遍遍、一声声呼唤着他——
李向群!
一个只有8天党龄的党员。
一个只有20个月军龄的士兵。
一个只有20岁韶华的大特区青年。
一切都是那么短暂,留给人们的,却又那么绵长。

滚滚长江水,永远记住了他的名字
长江不会忘记,1998年8月28日送别李向群的那个悲伤雨天,湖北荆州城下3万人的南平镇全城空巷。灵车缓缓离去,成千上万的人迎着暴雨送了一程又一程……阵阵撕肺裂肝般的恸哭,盖过了长江波涛的咆哮:“向群,你真的走了吗?”
在古老的荆江大地,人们至今不相信这个顽强的生命会匆匆走远。每当太阳西下,56岁的唐绪秀就蹒跚到村口的堤坝上,等待向群归来。
“多硬的娃,咋会说走就走?”自从李向群静静熟睡在她的怀中,大娘不知面对东去的江水念叨过多少次向群的名字。
8月21日上午11时,当最后一次昏倒在大堤上的李向群被战友们抬到堤下,老人未开口,泪就下来了。那张她熟悉的脸上,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泥,浑身就像泥水里捞出来的……
蘸着水,和着泪,老人一遍遍搽拭着李向群的脸和身子:“孩子,醒醒,你醒醒啊!”
“向群,同志……”任凭战友和乡亲们怎么呼唤,这一次李向群再也没醒来。
救护车长鸣着拉走了担架上的李向群,也拉走了老人那颗悬着的心……
这个可亲的形象,早已深印在大娘的心里。那是迎战第六次洪峰的8月16日深夜,乡亲们将控制住特大管涌的官兵们拽到村里小憩。在她家的房门口,李向群刚把脚伸进屋,又缩了回去,他指指鞋上的泥,对大伙儿说:“会弄脏地板的,就在屋檐下休息吧。”
那一夜,已经连续奋战了14个小时的战友们一倒下就睡着了,大娘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扑打着扇子为他们驱赶蚊子。后来,她得知,这个懂礼貌的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叫李向群,是“塔山守备英雄团”九连的抢险突击队员。
谁料,再次相见,竟是诀别。
这天上午,正在大堤上送水的唐绪秀大娘远远看到一个扛着沙袋的熟悉身影突然一软,她急急跑过去,躺在地上的正是李向群,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大娘伸手一摸,额头烫人,赶紧脱下手上的银镯子给他刮痧。
李向群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要爬起来。
唐绪秀一把将他摁住:“娃,你病成这样,不能再干了。”
“李向群,下去休息!”排长命令。
李向群仿佛没听见似的,扛起沙包就走。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无情的病魔正向自己袭来,只是凭着意志和毅力坚持着。一包、两包……一步、两步……10分钟、20分钟……就在大娘回家续水的时候,李向群一头扎在大堤上,吐出的鲜血浸红了头下的泥土,手里还攥着肩上滑下的沙袋……留在人间最后的姿势,仿佛一尊血肉雕塑。
“你把心血和精力用到了极限/你把刚烈和忠诚用到了极限/你把青春和热血用到了极限/由此,完成了一个士兵最后的冲刺……”
从湖北到海南,从广东到广西,从去冬到今春,一曲《李向群之歌》不知让多少人为他哭泣,为他惋惜。
20岁,人生最美的季节。然而距20岁生日还有4个月,李向群却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凝固在了大堤上。本来,正在海南探亲的李向群并没有接到催归的电报,是他从电视中看到长江告急的消息,提前两天结束休假赶回了部队;本来,突击队员名单上开始没有他的名字,是他4次递上决心书,6次出现在堵管涌、制滑坡的突击队里;本来,连日发烧的他已被连队强行送进团卫生队,是他悄悄溜出病房投入了新的战斗……
清理这位入伍前就曾经商的富家子弟遗物,在场的人都哭了——部队先后几次发给官兵的矿泉水,他一瓶也没舍得喝,整整12瓶,全攒在背囊中。班长王绍哽咽着说:“向群总是说灾区群众比我们更需要,留给他们吧。”
匆匆赶来见儿子最后一面的李德清夫妇没有流泪。也许是泪水早已流干,也许是把泪水强咽在肚子里,替儿子交上第一笔也是最后一笔党费,又把两万元慰问金捐给灾区之后,李德清向部队提出的唯一要求,是留下来替儿子抗洪。
于是,千家万户从几天后的新闻联播中,看到了这样一组感人的画面:穿上儿子迷彩服和救生衣的李德清,出现在抗击第七次洪峰的队伍里。在儿子牺牲的地方,母亲王立琼献上的挽联随风飘动——
“白发人哭送黑发人,痛心疾首;是亲人也是守堤人,望子安息。” |